玲刚才……笑了吗？
她很少笑的，玲的欢喜第一次如此自然、如此清晰地流露出来。任何人都可以笑得好看，只要是在情感到达的地方，露出的笑容绝对是自然的。
真是意外啊，玲那经笑容点缀的僵硬面孔，竟然是那么柔和、那么唯美，甚至还为玲的双马尾附添了一种调皮可爱的味道。
笑起来的玲，是一个全新的玲，气质、感觉与不笑的玲完全不一样，虽然这是改变的玲，但却并没有令我产生一种不熟悉亦或者不了解的感觉。
看到笑起来的玲，我的心脏在瞬间停跳了一下，那是一种类似心动或者做梦一般的感觉。
呆呆地，我看着玲走进家门，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。
我所期望的，真的是一成不变的生活吗？如果是为什么我在刚刚有那么一点点向往周末的出行呢……
我看不清、搞不懂……我不了解我自己的内心……
同样的，我也看不透玲的想法。
我过于迟钝了，从头到脚、从里到外，都过于迟钝，尤其在反常炎热的三月，我更加无法理解身边之人的心情了。
突然间，一个清脆、柔和并且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耳畔毫无征兆地浮现，“不是的，凉生只是一个懦夫，并不迟钝的。”
昨天那幻影所说的话如同纱巾般在我面庞抚撩，让我不由地脸红起来。
真的吗？迟钝等于懦夫吗？
夕阳靠近了地平线，有西到东，染红了整条道路，团团柳絮漂浮在闷热的空气中，如同精灵一般随风飘动。
在这个时刻、在这个季节、在这个世界，我已经不想思考了。不论是我自己的事情、他人的事情，就连这个季节炎热的原因都不想在思考了。
我迟钝也好、懦弱也好，我仅仅是在希望……希望我与玲的关系可以如此保持下去，从始到终、一直到未来世界的终结，只要与玲在一起就可以。
她期望着什么、她幻想着什么；我期望着什么、我幻想着什么……
什么都不重要，就让时间就这样保持下去吧，一直这样。
第二天，就如同我所期望的一般，一切都没有变化。
“凉生。”玲的双马尾与平常一样，僵硬的面庞没有丝毫表情，昨天的笑容不复存在。
“下次，请早一点。”我随意地说着，向学校的方向走去。
其实，如果玲笑着跟我说早上好的话，我有可能会认为自己在做梦吧。平常一点就好了，没有变化就好了，一直这样就好了。
“好……”玲在我身后把声音拖得特别长，抱怨着我的要求，快步跟了上来。
气温仍旧炎热，天空仍旧没有一朵云彩。路边的河水波光粼粼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，炙热的气浪吹动在炎日中呈现墨绿的柳条、卷起大把大把的柳絮带向蓝天。
今早与昨天的清晨一样，没有丝毫变化——或者说，一切又都变了回去。
慢慢走过整条街，我们两人没有任何对话，默默地走到学校。
甚至在我们分开时，也没有说上一句话。
“喂，凉生，这样不好吧。”就在我走进教室的时候，从门后突然出现的白用力捶了下我的后背，“你可是男生啊，要主动！主动你懂吗？”
白双手叉腰，两腮鼓起，气嘟嘟地看着我。
“哎，你什么时候到我背后的？”
“别说了，凉生不要岔开话题！”白的身体紧紧靠着我，身体缓缓前倾，被压迫的我不得不向后仰去，“凉生你知不知道，玲太可怜了！”
“可怜？是指她的什么？”意义不明，我完全搞不懂现在的状况，今天的白为什么和以前的感觉不一样呢？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啊。
“够了，你还在装傻！”白的脸颊因为愤怒而微微发红，“你应该主动一点，多和玲说说话。你看现在，你们每天上下学的时候总是一句话不说的吗？玲内向、你懦弱，你现在做的简直不想是男生干出来的事情。”
白，你昨天还表示自己觉得一成不变的现在是好的呢。莫非你希望着我与玲之间的改变，可什么是你所希望不变的呢？
“凉生，”白向后踏了一步，恢复正常的动作，她边拨动自己的刘海，边叹着气，“你的行为与今年的天气一样，真是太~~太~~~太~~~令人扫兴了。”
“真是抱歉。”
白在听到我的发言后，愣愣地看了我一眼，然后她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看猴子一般的无语表情。
“凉生你在说什么，你说抱歉有什么意义吗？”紧接着，白的眼珠一转，露出了一丝在我看来十分不祥的笑容，“这样吧，今天不是周六吗，放学时间会早一些。要不然……你和玲去买泳衣怎么样？反正是为明天的出行做准备。”
似乎是被自己的提议所打动，白双手紧扣，沉浸在自己的妄想里。
“如果让玲穿上比基尼……三点装之类的……啊……什么颜色的呢……唔，咕咕咕……”
我是不知道白的脑海里出现了什么图像，但从白的痴迷度上来看绝对是一些较为和谐的内容——这是不是意味着白的取向有问题呢。
看着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，嘿嘿直笑，不停流口水的白。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打断她的妄想，从现在的状况来看，白大概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吧。
“我说啊……”我刚想开口，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，“白！你为什么让我和玲两个人出去！”
“啊？凉生你还真是很没有爱呢，你也过去迟钝了吧。”白回过神来，因为妄想被打断而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，“快上课了，先回座位吧，不管怎样，你明天必须要和玲去买泳装，我已经告诉玲了，她可是十分~~~~期待着呢。你不想让玲不高兴对吧。——其实我还不想让你去呢，我也想替玲选泳装。”
你想去你就去啊，别让我去啊……
虽然很想这么说，但却被我忍住了。
时间在三月的炎热中度过的很快，在半昏半睡中，一成不变的时光悄悄流过，不经意间，就到了下午放学时候。
在每天的同一个位置，玲走了过来。她带着与平常一样的呆板表情，一步一步缓缓靠了过来。
“来了？”我向她摆摆手，不再多说，转身向前走去，“那快走吧。”
“恩……”就像是蚊子叫，玲的声音几乎完全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，这种带着颤音、整个声线都在颤抖的状况，是她每次欲言又止时所必定发出的声音。
“玲，有什么事情吗？”虽然玲的样子看上去与原本没什么两样，但她的声音却完全出卖了她内心的紧张与不安。
“呼……不，没什么。”玲深吸了一口气，以平常的口气说出这话，“我听白说，你没有泳衣？”
“恩，是的，我没有。”我并没有回头，所以玲大概不知道我现在的表情有多糟糕——白，以后能给我找个更为合适的理由吗？这理由显得我十分奇怪，为什么连泳衣要叫上女同学啊！
“这样啊……”玲把纤细的手指按在了自己头上，她轻轻敲打着自己的额头，似乎想从中敲出点什么出来，“我……貌似也需要一件新的泳衣呢。”
从没见过玲如此主动过，我惊讶地回过头看着她。
“恩……你看什么？”她把头扭向一边，用手指搓捻着马尾，“我也需要新的泳衣，凉生帮我挑的话……”她说到一半，停了下来，瞳孔渐渐变得灰暗了。
真是搞不懂，我完全看不透玲的内心。在这反常的三月里，同样摸不清自己的内心。
“恩，我会用我的审美来为玲挑选最合适的衣服。”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，在这炙热的三月空气中，我为什么会以这样的口气、说出这样的话呢？
大概……我只是为了看到……
玲在听到我说这话的同时，她那漆黑瞳孔中所散发出光彩吧。
“真的吗？”她扭过头看着我，马尾辫因激动而上下浮动着。虽然她的脸上并没有露出笑容，但所有的情感都从她的闪闪发光的眼睛流露出来，完完整整地传递到我这边。
只不过，看着两眼闪光的玲，我忽然想起了昨天所见的幻影——她们两人的眼睛好像！
——“凉生，请不要怪我。”不知道是谁说的，那声音如此突兀地出现在我耳边，熟悉而又陌生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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